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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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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真的忘了。

若非吳樺的生日蛋糕,我根本不會註意到,今天是7月22日,巨蟹座的最後一天。

吳樺問事兒先生,“連你都不知道?”

事兒先生面色不佳,若有所思地覷我。

“可惜了,剛才應該和你一起吹蠟燭的。”吳樺望著剩下的大半個蛋糕,“我認識的人裏,你是唯一一個和我同天生日的。”

我勉強笑了笑,“我有豁免特權了吧?不回答問題,也不唱歌嘍?”

二世祖面有不甘,“......”

頓了頓,又說:“生日快樂。”

一頓飯用了足足四個小時。

從酒樓出來,夜色深沈,繁星璀璨,我忍不住讚嘆,“郊區的空氣就是好,有錢人都能看到星星。”

事兒先生聞言輕笑。

我坐在副駕駛位上,擺了個舒服的姿勢,搖下車窗,任晚風吹進車內。

事兒先生低聲問,“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?”

生日禮物?

我微怔。

答案呼之欲出。

你。

下一瞬間,我被自己的念頭嚇到。

心比腦子快。

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?

我不知道。

至少早於“老歌手”的那一晚。

之所以能放下,並非因為康威的話,而是因為事兒先生。不知不覺中,他已經取代了邵鵬鵬的位置。

沈甸甸的念頭突然來襲。原來我對他的心思,竟到了如此迫不及待的地步。

不由苦笑。

鬧鬧陪我度過的最後一個生日,正值大三暑期。

那是一個炎熱且忙碌的七月。我忙著上補習班,準備考研。由於我不回B城,鬧鬧閑來無事,找了份兼職,在冰淇淋店打工。

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家店。

每天打工結束,鬧鬧都會用保溫杯裝好一支,順回來塞給我,香草味的。

店主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倒也沒難為她。

那只帶有淡淡香草味的保溫杯,至今擺放在櫥櫃最深處。

吹蠟燭時,我暗暗許下一個願望。

惟願年年有今日,歲歲有今朝。

由此可見,許願真是件不大靠譜的蠢事。

事兒先生見我不語,又問了一遍,“想要什麽生日禮物?現在還沒到十二點,現補還來得及。”

我猶豫了一會兒,“我想去噴泉廣場。”

噴泉廣場位於市中心,每年夏季對外開放。

四年前的7月22日,我們吃過蛋糕,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地鐵,從學校趕到廣場時,夜幕已經降臨。噴泉方陣隨著音樂的節奏,變幻著各種造型,水聲、樂聲、濤聲與鼎沸的人聲融為一體,華燈齊放,流光溢彩。

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,宛若人間瓊臺。

鬧鬧說,廣場的設計獲過大獎,值得一看。

噴泉方陣周圍用彩色的隔離條圍住,且有工作人員巡邏,阻止人群進入。據稱,噴泉湧起的時候,高達上百米,貿然沖進去,很容易被驟然噴出的水柱傷到身體,其他城市發生過類似的事故,後果很嚴重。

我站在方陣外圍,感受著細微的水絲噴灑在皮膚上的涼意,炎炎夏日,這是何等的享受。

鬧鬧趁著工作人員不備,一把拉住我,掀起隔離條就鉆了進去。

我掙紮道,“你瘋啦,到處都寫著禁止入內。”

“站在外面看多沒意思,進去感受一番才好玩。”鬧鬧笑著損我,“宅宅,你可真是個膽小鬼。”

她個子比我高,力氣也比我大,我一路掙紮抵抗,還是被她強行拖了進去。高高低低的水流瞬間將我們倆全身打濕,磅礴的交響樂中,我聽到她的吶喊。

“宅宅,生日快樂!”

事兒先生將車停在廣場附近。

“到了。”

我將背包扔在後座上,推門下車,“你能等我一會兒麽,十分鐘就好。”

“不用我陪你嗎?”他有些困惑,隨後點頭,“那你註意安全。”

噴泉廣場還是老樣子,人群湧動,樂聲鼎沸,老遠就能看到壯麗斑斕的水柱,隨著老約翰施特勞斯的《拉格斯基進行曲》起起伏伏。

我直奔隔離帶,四下掃了一眼,沒有看到巡邏人員。再低頭看了看自己,深灰色的寬松T恤,淺藍色的牛仔褲,即便淋成落湯雞也無所謂。

深呼一口氣,沖了進去。

我像個瘋子一樣,順著噴泉的空隙,穿過四濺起伏的水柱,全力奔跑。進行曲的節奏不斷加快加重,我望向夜幕,對著空中大喊。

“鬧鬧!”

“鬧鬧!我想你了!”

“鬧鬧!你能看到我嗎?”

振聾發聵的音樂中,我聽到她甜美的嗓音。

時間好像靜止了,又好像過了很久。

我全身都是水,一直在笑。

我聽到她的聲音了。

她說,宅宅。

我看到你了。

我也想你了。

肩膀一沈,我渾身一僵。

糟了。

莫非又被抓包了?

那一天,我們玩得正歡,被突如其來的保安大叔逮了個現行。

胖胖的大叔左手一個,右手一個,捉小雞一般,將我和鬧鬧拎到管理處。

一頓臭罵後,每人罰款50元,總算放行。

鬧鬧埋怨我,“你也太遜了,連個胖子都跑不過。”

我還委屈著呢,“你還好意思說我,要不是你頂嘴,就不會被罰款。”

我好像,把背包放在事兒先生的車上了。

手機和錢包都沒在身上......

要是被抓包......

心裏一百個不情願,我艱難地回頭——

事兒先生?

松口氣的同時,訝異之情油然而生。

他全身都濕透了,莫非是跟著我進來的?

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。

他的唇好像在動,一張一闔。

樂聲伴著水聲,他說的話,我一句都沒聽清。

霧氣籠罩在我的周圍,眼前閃過所有的他。

沈默的他,溫柔的他,嚴肅的他,急切的他,修改論文的他,愛吃甜品的他,送我電子煙的他,遞給我紙巾的他,背我下山的他,陪我逛超市的他。

水流兜頭猛澆下來,也不妨礙他的優雅。

他的舉手投足,具有致命的吸引力。

耳邊又響起鬧鬧的笑聲。

——你可真是個膽小鬼。

音樂、水流、夜空和鬧鬧,看似順其自然,命中早已註定,一切的一切,給了我莫大的勇氣。

我暗下決心。

鬧鬧,你丫的,給我看好了。

事兒先生站得筆直,發絲貼在額頭上,比平日多了幾許柔和。

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,踮起腳尖,輕輕貼上他的唇。

大約0.1秒,火速碰到,火速離開。

涼的,軟的,濕漉漉的,帶著一絲黑森林布朗尼的甜味。

心裏怦怦直跳。

事兒先生像極了木樁子,被釘在原地。

傻了?

嚇得?

我眨眨眼睛,然後聽到鬧鬧的笑聲。

宅宅,幹得漂亮!

事實證明,強吻必遭天譴。

我沒等來事兒先生的回應,先等來了兩名彪形大漢,他們從天而降,在眾目睽睽之下,將我和事兒先生扭送小黑屋。

我的初吻啊。

短暫,狼狽,甚至來不及羞澀。

從管理處出來,事兒先生的臉色鐵青。

倒也不能怨他。

先被我......再被關......被罰款......被教育......

濕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很不好,又冷又黏,想必他也一樣......遲到的罪惡感油然而生。

他一言不發,將車開得飛快。

車子停穩的下一秒,我推開車門,飛奔下去,一溜煙兒跑進電梯。

此刻已過零點,仙度瑞拉的魔棒失去了效果,我的熊心豹子膽消耗殆盡,從勇士變回鴕鳥。

我躲進房間,將腦袋死死埋在枕頭裏。

“易歌,”他敲著我的房門,“你把門打開,我們談一談。”

我咬著下唇不敢吱聲。

房門已經被我鎖死,除非破門而入,否則他是進不來的。

敲門聲持續了十幾分鐘,我崩潰在即,終於聽到他隔著門對我說,“既然這樣,你先休息吧。我們明天再談,早點睡覺。”

該來的,遲早要來。

下一步該怎麽辦?

鬧鬧,你教教我。

二十六歲的第一天。

我起晚了,上午十點才睜開眼睛。

回憶昨日的種種,我真想讓時間退回去重新過一遍——我都做了些什麽啊。

幸好,事兒先生並不在家。

餅幹小朋友正在地上打滾兒,聽見我的腳步聲,湊上前來搖尾巴。

今天是周六,他去加班了?

第一次,我希望他加個長長久久的班,最好累到失憶。

屏幕一亮,顏亦初來電。

今晚有一場盛大的酒會。

不出意外的話,作為國內建築行業領軍的重量級人物,趙興將攜夫人一同參加。

顏亦初將我領進一家高級女裝會所,指著一排排剪裁精美的小禮服,“選一件吧。”

我扯扯嘴角,面露難色。

又是裙子。

我這兩天,與裙子結了什麽仇什麽怨。

他很有經驗的樣子,對著上前的銷售顧問說,“黑色短裙,不要低胸,不要露背。”

顧問點點頭:“請隨我來。”

一番比對之下,顏亦初選定一條無袖連衣裙,領口適中,將將露出鎖骨,腰線流暢,荷葉下擺落在膝蓋上方三厘米處。

顧問拎著一雙五厘米高的淺口鞋,“女士,請您試一下這雙鞋。”

我盯著釘子似的鞋跟,心生懼意,“我要是不小心摔倒了,你可別嫌丟人。”

顏亦初用拇指和食指挑起我的T恤衫,一臉憎惡,“你穿這件進去,我才會覺得丟人。”

顧問看出些門道,幹脆無視我,“顏工,需要為這位女士化妝麽?”

我:“......”

顏亦初熟門熟路,“修下眉毛,再畫個裸妝,唇彩用淡粉色。馬尾放下來,夾成空氣劉海,發梢做個梨花卷兒。還有,噴點香水,味道不要太濃。”

“您挑選衣服和妝容的眼光真好。”顧問奉承道,“真是行家。”

他不置可否,從兜裏掏出一個絨面小盒,“給她戴上。”

頸上傳來涼涼的觸感。

我對著鏡子望去,鎖骨處多了一條極細的白金鏈,吊著精美的鉆石飾物。

金牛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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